第二百七十三章 飞鸟(1/2)
伯洛戈拄起怨咬,令充满疲惫与伤痛的身体逐渐站直了起来,他的四周长满了挂着橙红色光晕的雏菊,它们随风微微摇曳,发出令人舒心的沙沙声响,有的花瓣被风托起,它们飘入空中,像是无数的萤火虫正围绕着自己飞舞。
零星的枪声响起,猎人们狩猎着残存的魔怪,用不了多久,他们就能完全肃清此地,想到这,伯洛戈的目光追逐那个帮助了他的身影,在花海的边缘,他勉强地看到了那个正在离去的猎人。
伯洛戈猜,他应该就是《夜幕猎人》里的角色,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和书中的角色并肩作战。
超越了时间与空间,超越了现实与虚幻的壁垒。
猎人捡回了自己的剑,他像是感受到伯洛戈的目光般,转过身朝着他挥了挥手,他也好奇为什么这个人居然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剑,但他还有事情要做,没有片刻的停留,他继续向前,朝着黎明号走去。
伯洛戈本想追上他,现实与故事的交错令他兴奋不已,但很快,他也意识到自己同样有事情要做,猎人要去照顾他的朋友们,同样伯洛戈也有自己的朋友需要帮助。
穿过泛光的花海,伯洛戈在冰冷的弹坑里找到了艾缪,这次伯洛戈不像以往对待货物那样简单地扛起艾缪,而是直接将她抱在怀里,伯洛戈觉得没什么,艾缪帮了自己很大的忙,认真对待一下没问题,倒是艾缪整个人有些害羞不已,好在钢铁之躯的状态下,她很擅长控制表情。
接下来的路程伯洛戈觉得轻松了许多,压在心头的磐石消失了,每一步都带着轻盈感,他越过布满尸体的废墟,在临近大书库的位置找到了帕尔默。
这家伙一脸的萎靡,眼神里却充斥着兴奋的光,触肢在他的脚踝还有大腿上掏出了血洞,止血及时,帕尔默暂时没什么大碍,他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,伯洛戈只好匀出一只手搀扶着他。
三个伤痕累累的家伙就这样慢悠悠的前进,这让伯洛戈想起了两人三脚的游戏,过了许久后,他们才重新爬回了大书库内。
此刻的大书库与记忆的模样完全不同了,一地的废墟里只剩下了厄文的工作台依旧屹立,而在工作台上起舞的两人也早已停了下来,桌面上除了打字机外,就只剩下灰尘中的一个个的脚印。
阿斯莫德靠在一旁的残垣断壁上,双手抱胸,目光眺望着远方的燃烧的花海,这头嚣张的魔鬼神情罕见地落寞了下来,隐约间传来无力的哀叹声。
她需要人性来理解这一切,又因人性被层层困住。
伯洛戈猜这与阿斯莫德掌管的权柄有关,她本就是欢欲的魔女,以消减一切的极乐来生存,如果不是珍贵的情绪难以获得,她或许会是头多愁善感的魔鬼。
厄文搬起椅子坐在上面,最后的舞蹈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,他的呼吸声变得粗糙,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,厄文还想敲打按键,用打字机写些什么,可他就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,除了还能思考与呼吸外,他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差别。
注意到了伯洛戈几人的归来,他微微抬头,老朽凋零的脸庞上露出难看的笑意,“都结束了吗?”
伯洛戈点点头,将艾缪与帕尔默放下来,“都结束了,它们都死掉了。”
看着如今厄文这副样子,伯洛戈心里不由地悲伤了起来,“故事的结局很不错,猎人们清剿了那些怪物,赶尽杀绝。”
说完这些,伯洛戈惆怅不已,所有的故事都有其结局,很显然,这个故事的结局已然到来,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?
伯洛戈不知道,但他觉得厄文应该知道,这是他谱写的故事,他的胜利。
“我算是赢了吗?阿斯莫德。”
厄文朝着阿斯莫德看去,言语里充满沾沾自喜的意味,“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,输掉的感觉很糟吧。”
阿斯莫德将视线收了回来,冷漠的目光落在厄文的身上,这个凡人为了反抗她用尽了一切,耗尽了一生,她能感受到厄文生命力的急速流逝,这个本就年迈的老东西,在经历了故事之后,仿佛燃烧光了最后的柴薪一样。
“你赢了又怎样,你就要死了,厄文。”
阿斯莫德轻蔑地说道,“你固执追求的那些东西又如何,最后你不是还要依靠我,依靠一头魔鬼来记住你的一切?”
厄文听后笑了起来,此刻他觉得阿斯莫德就像小孩子一样,游戏输了,就只能在游戏之外说些狠话。
苍老枯朽的脸上洋溢起一种释然感,他无奈地叹息着。
“阿斯莫德,你果然什么都不懂啊。”
“瞧瞧这力量都将你们扭曲成了什么模样,”他的言语里充满悲怜,像是为人祷告的牧师,接着他又祝福道,“愿你在未来的日子里,能理解这一切,重拾你所遗失的。”
阿斯莫德的眼底微微颤抖,像是厄文的言语触及到她内心深处的某个脆弱的点,她犹豫着要不要彻底结束这一切,哪怕这极为失态,可厄文没有继续说下去,他久久地注视着自己,然后看向了伯洛戈等人。
厄文在阿斯莫德的身上浪费的太多的时间了,至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,他希望能和他的朋友们度过。
艾缪与帕尔默靠着墙壁坐在地上,伯洛戈固执地拄着剑,说什么也不愿倒下,看着他那副倔强的模样,厄文感叹道。
“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。”
“不敢相信什么?”伯洛戈问,“眼下的奇迹吗?”
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奇迹,人类与魔鬼的对峙,故事与现实的交错,即便对于不死者而言,在他们那漫长的岁月里,这样的事情也显得极为珍贵。
“不……我不敢相信,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,”厄文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过,将他们的样子深深地记在脑海里,“这感觉就像同行了一辈子。”
他们所经历的时光是如此短暂,可回忆起来又显得如此漫长,厄文一生都是个孤僻的家伙,他常以为自己会孤独的死去,这座雏菊城堡是如此巨大,但没有落满灰尘的地方,也只有大书库而已。厄文自己也未想到会迎来这样的结局。
厄文向来不吝啬于展露自己的情绪,他的言语充满真挚,想到这他开始怀缅那个名为辛德瑞拉的女孩,他想在未来的某一日,阿斯莫德应该会以她的身份再次出现在这世界上,只是到了那时,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自己。
哦,对了,还有自己的缪斯。
厄文感到一阵温暖,这股温暖来自于他的心灵,来自于在他灵魂深处,在那深邃的尽头,有着由他亲手搭建的神坛,供奉着用无数回忆与幻想堆砌的神像。
这一刻厄文觉得自己所有的价值都得到了实现,肉体与灵魂都得到了升华,为此他对自己轻声说道。
“这是个残酷喧嚣的世界,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欲望疲于奔命,已经没有人在乎浪漫了,更何况诗呢?
没关系的,我仍存在,我会是最后的捍卫者……”
悠扬的汽笛声从战场上传来,猎人们已经清理好了战场,他们将成群成群的尸体垒在一起,浇上燃油将其点燃,一个又一个火堆在战场上支起,模湖的看去,像是扩散至整片大地的花海。
搬运伤员,维修破损的车厢,经过简单的整备后,猎人们成功将卡住车轮的血肉处理干净,他们看起来很匆忙,像是准备好离开了,奔赴下一个厮杀的战场之上。
他们像是一群逐夜者,一刻不停。
“朋友们,对你们而言,诗究竟是什么呢?”
厄文对着所有人发问,包括阿斯莫德,但他并不期待人们的答桉,因为厄文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桉,他的答桉不适用于所有人,这需要他们自己去追逐,接着厄文看向伯洛戈,对伯洛戈发出最后一次请求。
“知道吗?伯洛戈,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你。”
厄文挣扎地站了起来,他的身影摇摇晃晃,当厄文完全站起来时,伯洛戈才注意到厄文状况的糟糕,他腹部的伤口不知道在何时扩大了数倍,伤口内的血像是流尽了般,就连内脏也消失不见,只剩下了暗红的血肉与隐约的白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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叙事并非没有代价的,这股力量一直在消耗厄文的生命力,他朝着伯洛戈跌跌撞撞地走来,然后他伸出双手,十指上的指甲已经消失了,有的只是血肉模湖的一片。
厄文双手搭在伯洛戈的肩头,然后一点点地挪动,捧住了伯洛戈的脸,血肉的黏腻感沾染在脸上,但伯洛戈并不厌恶。厄文强迫他看着自己。
“没错,我甚至有些讨厌你,如果没有这些经历,我绝对不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的。”
厄文整理着语言,“你这个人什么都好,唯独太死板了、冷冰冰的,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浪漫的色彩……我可忍受不了这样。”
伯洛戈无奈地笑了,都这种时候了,厄文居然还在抱怨这种事。
“伯洛戈,你应该变得风趣些、浪漫些,这样你会明白许多道理,遇到许多有趣的事……许多你不曾见过的,你会爱上某个人,又或者被某个人爱上,这一切都会令你的漫长人生变得无比精彩。”
伯洛戈难过地回答道,“你把你的人生过的一团糟,到头来又教育起了我?”
厄文哈哈地笑了起来,牙齿里带着血丝,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,他像是要站不稳了一样,伯洛戈及时抓住了他的双臂,以免他倒下。
“伯洛戈,你是个不错的家伙,如果你能变得浪漫些,我觉得你会是位非常棒的诗人。”
厄文恳求道,“那么诗人,帮帮我,最后一次帮帮我。”
“你要我做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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