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万千风涛略尽心中(1/2)
当年夏天,陈冲率众返回长安。到六月时,他正式迎娶万年公主。因为是天家结姻的缘故,婚礼办得极为阔大,司隶府在长安郊外另盖穹庐,而后大邀宾朋。期间有群骑聚集,各跨骏马,搭弓失,将箭射往六方。
上至申屠蟠、黄琬、韩融等老人,下至诸葛亮、庞统、虞翻等学生,无论文武两界,门第高低,此刻都前来贺喜。刚刚招降的马腾、韩遂、宋建等,也送来丰厚的贺礼。其中尤以马腾的贺礼最为珍贵:来自西域的汗血马三匹,以及一件号称水火不侵的吉光裘,礼物珍贵无比,又甚合新人的心意。
陈冲的本意是从简,而且又是再婚,本不该办得如此隆重。但刘备极为反对,毕竟连逢大变下,一能以此事振奋人心,二也能昭告天下,两人与天家并无嫌隙,作为此前关东对台府失和议论的有力反击。朝中百官自然也心知肚明,这才有了婚礼当日,天子百官都到场祝贺的情景,只是场面倒不像是成婚,反而是在朝会了。
婚礼之奢华,自然是当年在颍川老家中迎娶蔡氏说万万不及的。但当夜酒醉宾散之后,陈冲回到婚房中,看着坐在榻上的公主,却不知说些什么。公主其实也是如此,陈冲入房之后,她便低首垂目,不与陈冲视线交错。
沉默的时间太久,最终还是公主年轻,她竟在新婚之夜涕泣出声。抬起头来时,陈冲见她泪流满面,不停地用手擦拭着泛红的眼角,她说:「我还以为,你不会再娶我了。」
公主虽是天子长姐,但实际上也只比天子年长四岁,说起来,还比董白小二岁。陈冲在烛光下看她的神情,却意外发现她身形极单薄,即使弱柳扶风也不足为比。上次见公主时,似乎并非如此啊?陈冲很快醒悟,天家的性命都维系在她一人身上,任谁也会为此憔悴吧!
想到这,陈冲也不禁感到凄凉,他对公主不是没有情意,但也无法言欢,他只是低声说:「夜深了,早些歇息吧。」
公主却愈发觉得痛苦,她怔怔地看着陈冲,泪水还在流淌着。她没有接陈冲的话,而是摇首着自顾自说:「我也知道,你不愿娶我。」
陈冲见不得眼泪,他上前坐在公主旁边,正要擦拭她的泪,公主忽然抓住他的胸襟,靠在肩上哽咽说:「但都不是我的主意,你莫恨我,莫恨我......」
这一夜是由泪水组成的,陈冲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而公主则哭诉着过往对陈冲的仰慕,而他只能拍着公主的肩膀,在心中忏悔。但他想起蔡琰临死前看他的眼眸,又想起臧洪的话,他不由在心里想到,子源的话其实没有道理,他或许救了天家,但自己却毁了一个人的一生。
一直到天空微微发明的时候,公主才沉沉睡去。他为公主盖上寒衾后,却丝毫没有睡意,故而没有躺下,而是站起来,看着桉边的烛火思考。当眼神看到桉上的酒壶与葫芦,他才忽然记起来,原来夫妻两人连共劳合卺的旧礼都尚未完成。陈冲回头去看公主,发现她在睡颜中已然紧蹙着眉头,显得颇有心事。
这样的婚姻以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?陈冲试图想着以后的时日,对如何行政,他如数家珍,但以后的家庭会是什么样的?他迟迟幻想不出,但对于结局,他也有了准备。
成婚以后,公主也搬进了司隶府。她到底天潢贵胃出身,又锦衣玉食,不比蔡琰会操持家务,所以陈冲在家中不得不又雇了几名仆妇帮忙。公主也很羞愧,故而学着为陈冲打理书房,整晒书册,但到底还是手忙脚乱,经常弄出差错,于是渐渐地便少做了。
公主其实为人极为和善,和宫人们关系都很好,从不缺朋友谈心。但嫁给陈冲后,由于身份敏感,往来的官员妇人不敢稍有打扰,宫内的贵妃皇后也不敢上门拜访,除去陈章陈冲陈群外,她几乎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,这令她倍
感孤独。但偶尔天子派人到府内问安,公主却说一切都好。
到七月的一晚,陈冲到蔡邕府上,与董白成亲,婚礼办得极为简略,通知的人也极少,只有刘备、张飞、钟繇、荀攸等几名好友参加。几人在书房前搬了几张席桉,便围在一起喝酒,而后忍不住谈起往事,品评先帝朝内的诸项行政过失。而岳丈蔡邕彻底老了,蔡琰的死对他打击很大,本来乌白参半的他如今青发全白,身体也坏了,只是主持婚礼都险些支撑不住,结束后就躺在一旁的榻上歇息,但听到后辈们议论前朝故事,他也来了精神,时不时拍打席桉插话,众人一时说得兴起,竟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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