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——怖尸将军（1/2）

云破月白干凭阑，每每到了此时，罗阴都会想念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，阿爹、阿娘、傻福，还有，二龙山上的师兄弟们。

“等不了了……”

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罗阴已然是又要彻夜未眠了，顿然翻了个身子，确保没有打扰到身边睡得熟稔的青时后，套上了皂靴准备往外面跑。

“罗阴！哪去？”

青时衣冠不整，看来已经折腾了半夜，而今就躺在罗阴的身边熟睡，可是罗阴的一举一动，青时却都能拿捏的十分清楚，就在罗阴刚下了床的瞬间，却感知到了一阵强烈的拉扯感，回过头，青时已经醒了。

“吵醒你了？”

青时一改睡眼惺忪的常态，变得格外精神。

“没……你要去哪？”

今日的罗阴言语间皆透露着一股子坚定，深切凝视着眼前倦怠娇柔的青时，腼腆撩起她眼前的碎发，轻巧解释说：“我要去复活一个人。”

“复活？罗大人？还是罗夫人？”

“呵，化作灰的死人。”罗阴娇柔轻抚过青时朦胧不清的脸庞，略带着一丝衅虐：“你告诉我，怎么去复活？”

“那你这是要复活谁？”青时不依不饶问道。

罗阴看向天空，一语不发，过了好久方才迟迟答出一人的名字：“傻……福……”

“复活他？”青时的脸上显得有些木讷，他万万没想到罗阴会去复活这么一个和自己漠不相关的路人。

“嗯，眼下虽然搓了程门的锐气，可我怕这狗贼依旧会卷土重来祸害更多的人，到时候殃及到了柳伯父一家，那可就为时已晚了。”

青时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的样子，反倒是自觉帮他披起外面浓黑愠色的云鹤大氅，猝不及防从身后紧紧抱住了罗阴纤细的腰，靠在他的肩膀上，细细问道：“以你现在的能力，区区一个程门，为何不直接捣了他的老巢？”

“灭……”罗阴宠溺一笑，侧过头看向青时的眼神愈发似春风般柔和：“傻瓜，能灭我早灭了。”

“……”青时不敢过多追问，他怕引起罗阴的嫌弃。

罗阴与青时心有灵犀，自然知晓他心中的困惑，拨弄他额前碎发，嫣然笑着回答：“现在世人同仇敌忾的敌人是我罗沐阳，我才是那个制造瘟疫的魔头，而他程门是剿除玄冥祖师的盖世英雄。我若先出手灭了程门，世人更会颠倒是非曲直。想着下一个被屠灭的将会是自己，人心惶惶下举兵反抗，到时候非要逼得我大开杀戒，岂不是会死更多无辜之人？”

此刻，青时不敢直视罗阴深情的目光，只是缓缓挪到他的跟前，为他系好身前的绦子，又将一旁的玄韵鬼笛交付于他。

“这笛子被我泡在阴竹之下多日，戾气愈浓交加，我想，或许于你来说更为趁手。”

罗阴接过被黑色戾气血魂缠身的玄韵鬼笛，又看向青时，一时间居然有些忘乎所以。

“罗沐阳……你还真是……一点都没变。”

这在红尘一角，百鬼峭壁，那一轮月光白的有些惨淡，照样惨淡无光的，还有罗阴此刻的面色，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玄冥祖师的身份，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且带着杀意的眼神，轻佻掠过一旁蓬勃的枯草，再一次灵动转起了手中的笛子。

“眼下，这可恶的程贼居然趁我走火入魔的时候捣炼了尸水蛊毒，现在疫情的罪过全都扣在了我的身上，傻福早已无肉无体，只剩下一副骷髅，于他身上试炼解药无毒无害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若到时候程门再掀腥风血雨，我这玄冥祖师的恶名可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。况且我于傻福有愧，便是怖尸，亦要将他修炼成至高之怖尸，到时候要是真的打起来，也好有个手下照应。”

罗阴摆出了无可奈何的一笑，这一笑中蕴含了多少的无奈，只有他一人知道。

“不管如何，试了才知道。”

青时就站在罗阴的身后，全身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芒，渐渐变得透明起来。

罗阴回过头去，知道他要干什么，抹着青时的额，挑衅着笑了笑：“你就不怕我走火入魔万劫不复？”

“我相信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，我支持你，也相信你。况且……”青时顿了一下，腼腆傻笑起来，继续说：“你的火，我来灭。”

“阿玉，谢谢你，至少，我还有你惦记。”

罗阴自觉摊开一手，而青时就在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变成了那块如白月光似的玉石，稳稳降落在罗阴的手掌之间。

将青时紧紧捂在胸口，罗阴闭上了眼睛，静静沐浴着如此凄惨的白月光，舔舐此刻的寂静异常，却在瞬间震起红光万丈，波澜万千，随着百鬼呼啸而过，这颗白色的玉石显得格外无暇。

“掌中宝，心头肉……”

就这样，罗阴怀揣着心口的青时玉一同来到了埋葬傻福的罗氏丛葬地，这里掩埋着自己地生身父母，掩埋着那位一心甘愿替自己赴死地好兄弟，罗阴走进傻福地坟墓，可是上面却明晃晃写着：罗氏不孝子罗阴之墓。

不知道是谁帮自己竖立的墓碑，不过让罗阴瞅见却越发觉得荒唐好笑，伸出藏匿在大袖之中的白手，冷冷抹着嘴：“连死都没个名分。”

想起曾经，想起傻福，他仿佛就在罗阴的眼前，依旧是连连地憨厚笑声，一字一顿点着手指告诉大家：“傻人有傻福。”

回过神来，根本就没有什么傻福，这都是罗阴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。

现实，才是最残酷的，罗阴仰起头，心灰意冷，无情抽动嘴角：“傻子，都是骗人的，也就你相信傻人有傻福。柳伯父希望我沐阳而生，结果生来还不是只阴沟里污秽龌龊的臭虫。”

当晚，罗阴刨开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坟墓，翻动早已腐朽肮脏的棺材，赤裸着一具白花花的死人骷髅泡在烂泥黄水之中。

“傻福……我接你来了。”

罗阴一个翻身跳下积满尸液的棺椁，从满坑满谷的泥浆尸液中摸索出傻福的整具骷髅，而后将零碎的白骨装进大袖中，正欲离开……

他本不想想起那段心酸往事，所以他尽量避着这荒冢枯堆行走，这倒是，玄冥祖师也有怕鬼的一天。